我从哪里来

『本章是过去的事，时间线是现在的十五年前。本文人物设定，现在时间内，沈夜34，谢衣27，小曦小阿夜一轮她现在22，身体不好，心智不成熟。所以十五年前沈夜19，谢衣12，小曦7岁。』

沈夜讨厌下雨天，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B市的地理位置，每年三月并不该是多雨的季节，可那一年很特殊，从二月底开始，天上阴沉沉的，气温似乎没有回升，下下来的却不是雪而是雨。

 一滴又一滴，似乎要滴进他的骨头里。

 “哥哥，冷…”小曦趴在他背上，声音已经有些迷糊。

可是他不敢停，他不能停！他想起他离开之前听到的话，如果他停下来，如果他停下来…

  “不要再跑了，大少爷。”

谁在这么叫他，声音是冷酷的，用毫不在意的语调称呼他少爷。

恐惧从尾椎骨一路攀上后脖，而且脖颈后面，是小曦清浅的呼吸。

他情不自禁把妹妹往上颠了颠。

逃不出去的，他知道。可是他抱着一厢情愿的希望，渴望那个人有哪怕一丁点的血肉亲情，在这一刻也完全破灭了。

十九岁是一个什么样的年纪？已经过了成年？可是过了十八岁生日的意义在哪里？人要怎么样才能在一夜之间长大，从一个仍旧会恐惧仍旧会害怕的少年突然变成一个能够担当的男子。

“让我走…”他听见自己毫不抱走希望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呼吸声。

 ……

“走？你想去哪里？”一个他并不陌生的，此时却让他的绝望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在看见人之前，他先看见了他从车上踏下来的纤尘不染的皮鞋。

然后他慢悠悠的，毫不犹豫的踏进了雨水和泥污里。

周围有人打着惨白的灯光，沈夜看不见自己，但他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同样难看。

“放过小曦…我求你…我可以代替她，我再也不违背你…我求你…”他听到的是几乎不像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破碎的声音。

 “这是你第一次求我…”那个人的语气还是慢悠悠的，听不出喜怒，他突然蹲下来，和沈夜平齐，眼神里或者沾染了一点兴致。

 “我答应你。”他说道，看着沈夜陡然睁大的眼睛，他慢慢扶着膝盖站起来，他指着身后二十来个衣着干练的人说，“我让他们来带你回去，如果你把他们都打倒了，那就他们失职，你就是逃走了。”

……

 沈夜低下头，慢慢把小曦放下，在一旁的破败遮雨棚下安置好，也许是折腾的太狠，小姑娘醒了，揉着朦朦胧胧的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哥哥，怎么了？”

她还太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把小孩子软软的身体捞在怀里，身体因彻骨的绝望而颤抖。

“哥哥，不要怕…”小姑娘轻轻拍着他，她还什么都不明白，就用华月姐姐平时哄她的方式来安慰沈夜。

沈夜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白色的小糖丸，他的手在抖，撕了好几次才撕开，他把小姑娘扶正坐好，把糖塞到她嘴里。

“有小曦在，我不怕。”

小姑娘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安静的睡着了，而他转身踏进冷雨里。

痛，还是冷？和他血肉相抵抗的是坚硬冰冷的金属还是没有温度的血肉之躯。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倒下了几个人，他的眼前灰蒙蒙的除却雨水，就是冲淡的鲜血。从他的眉骨流下来，滑过他的眼睛。

 冰冷粗糙的鞋底踩着他的脖子，压着他的脸紧贴着地面的雨水和石子。

冷……

他知道他不会赢，知道他不会赢，可是他不能输的啊……

他的脸就贴着肮脏的雨水和泥水，贴着粗糙的沙砾和水泥，踩着他脖子的人冷漠的叫他一声大少爷，只是个称呼而已。

他一动也不能动。

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过去的十九年里，他没有求过任何人，没有认过一次输，但是这一次。

他可以下跪，可以不要他不值钱的尊严，可以把头埋在泥水里，可以求饶，可以放弃一切…

只要你们放过她！只要你们放过她……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抱过那个安安静静的睡着的小姑娘，抱过那个刚刚还在叫他哥哥叫他不要怕的小姑娘，毫不停留的从他眼前走过。

她黄色的头绳松了，掉下来，这是华月和谢衣上次带她偷偷出去买的。

当时她偷偷爬到自己怀里，和自己说外面多么的有趣，说自己长大后想当个画家。

“我想把见到的美景都画给哥哥看。”

 “哥哥，不要怕…”

他想说有你在我不怕，可是握着那个已经被雨水和污泥弄脏的头绳，泪水就混着雨水一起流下来。

 “啊！”

十九岁的沈夜，在那一夜之间成了大人。

那一天他愿意付出一切，却仍然只能失去了所有。

天空中的惊雷照亮他惨白的仍旧挂着血迹的脸，和他人生中最后一滴眼泪。

他被那些人带回去，一路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直到被随便丢进了一间屋子，他打量了一眼四周，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他心里却可悲而仇恨的在想，原来他还不打算杀了他，原来他竟然还想继续利用他！

门被从外面轻轻打开了，他看见一个淋的湿透的少年，烟灰色的眼睛里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怎么不撑伞，他想这么说，可是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那个少年冲过来，双手绕过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

“不要怕，阿夜…”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好像再也说不下去。不要怕？不要怕的意思是，他会永远陪着他么？他不必再孤独，不必再恐惧？可是是有谁也刚刚和他这么说过呢，然后自己就眼睁睁看着她，永远离开了自己。

“我会永远陪着你…”那个少年哽咽把他抱的更紧，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话。他少年青涩的声音带着鼻音和哭腔？不断想用自己也不太温暖的身体温暖他。

“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背弃你，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给你。”

“所以不要害怕，阿夜…”

永远陪着我，永远不背弃我…沈夜慢慢扶正少年的肩膀，他眼睛红红的，死扣着不让眼睛流下来，然后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他只说了两个字。

   
他在叫他的名字。

       
“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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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好像没有多少沈谢的感情戏，但是还是我已经比较喜欢的一段，人要怎么一夜之间长大啊，这本身就是一个残酷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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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捉虫~